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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廊裡一片安靜,彷彿剛剛的喧囂吵鬨隻是一場錯覺。
“剛剛那姑娘那麼年輕,真是可惜了!”
“可不是,聽說是昨天送來醫院的,明天手術,也不知道能不能下來手術檯。”
……
耳邊其他病人家屬的對話接連響著,傅正軒慢慢收回視線,看著瓷磚上那攤被工作人員慢慢拖乾淨的血跡,無端有些心悸。
這一刻,他忽然想到了若若。
這些日子冇聯絡,也不知道她身體怎麼樣了。
想著,傅正軒掏出手機給若若打去了電話,然而始終無法接通。
他皺了皺眉,還想重撥時,病房內傳來喬雨欣的呼喊:“知行!”
傅正軒便收起了手機,走了進去。
手術室裡。
若若躺在冰涼的手術檯上,周身如針刺的疼在麻藥的作用下,慢慢消減。
漸漸的,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。
頭頂散發著白光的手術燈,晃的人眼前一片模糊,耳邊除了醫護人員的搶救聲,什麼都聽不到。
若若就這麼躺著,目光落到對麵牆上的計時錶上,隨著指針的擺動,她隻覺得越來越累……
老人說:“人快要死的時候,這輩子經曆的人和事都會在腦海裡過一遍,就像走馬燈一樣。”
這一刻,若若的腦海裡也確實閃過了很多人:父母,季叔叔,季阿姨,季大哥……
更多的是傅正軒!
第一次牽她手的傅正軒,第一次給她洗頭髮的傅正軒,第一次見她發病,著急的快哭出來的傅正軒……以及不要她的傅正軒。
“病人室顫,準備除顫!”醫生的喊聲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若若身體隨著除顫儀起落。
摔回手術檯的那刻,她忍不住想:就這樣離開吧,免得再麵對失去傅正軒以後的生活,父母也不會因為自己拚命掙錢,那麼累了……4
這樣想著,若若慢慢放鬆下來。
耳邊隻剩下醫護人員的聲音:“病人失去意識!”
“心跳……停了!”
伴隨著心電監測儀刺耳的長鳴,一滴淚從若若的眼角緩緩流下。
……
十分鐘後,接到通知的夏父夏母和季家人剛趕到手術室外。
就見手術室的門被打開,醫生走出來:“很抱歉,病人若若死於急性心衰,死亡時間為23點17分。”
話落瞬間,夏母腿一軟,摔倒在夏父懷裡:“怎麼可能!醫生,你再搶救搶救,我的安然還那麼年輕,怎麼可能就……”
“是啊,醫生,您再試試吧!”季母也跟著哀求。
醫生最後隻是搖了搖頭:“我們儘力了,請節哀!”
一句話,宣告了若若一生的終結。
之後,季賀鈞陪著夏父夏母料理了若若的後事。
直至入土下葬,都冇有任何人通知傅正軒。
轉眼半個月過去。
喬雨欣傷好出院,傅正軒纔回了家。
路經夏家時,他放慢了車速,抬頭看向若若的臥室,卻冇瞧見最愛待在窗邊的那道人影。
傅正軒想到那通冇有人接的電話,猶豫著要不要停下,過去瞧瞧。
思慮間,就看到季賀鈞從中走出,懷裡還抱著個箱子。
他一愣,乾脆停了車,走下來:“哥。”
聞聲,季賀鈞腳步一頓:“你怎麼在這兒?”
“這話該我問你。”傅正軒看向他懷裡的箱子,“裡麵裝的什麼?”
季賀鈞沉默了瞬說:“一些冇用的東西。”
說著,便轉身走向垃圾箱要扔掉。
傅正軒卻先一步伸手攔住,從中拿起一個眼熟的日記本。
“這個本子不是安然一直藏著的嗎?你彆扔錯了,小心她生氣。”
說著,他伸手想要接過箱子,“你把東西給我吧,到時候我再讓安然確認一下。”
季賀鈞卻不鬆手。
兩人拉扯間,箱子被扯壞,裡麵的東西一瞬間都砸落在了地上。
傅正軒忙低頭去撿,手卻僵在了半空。
眼前的一切,赫然是他曾經送給若若的禮物。
從第一次相識至今,一樣不落!
莫名的,傅正軒心裡有些不舒服。
他沉默的將東西一一撿起,直到去撿日記本時,微風吹過,翻開了頁麵。
下一秒,傅正軒定在原地。
日記本上寫著——“五月十二日,語,傅正軒,我喜歡你。”
這一刻,傅正軒心裡除了驚愕外,更多的是茫然。
看著這些,他心臟隻傳來一陣陣劇痛,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徹底失去了一般。
“她在哪兒?我要去見她!”
轉身間,隻聽季賀鈞說:“彆去了,你見不到她的。”
傅正軒心一咯噔:“什麼叫……見不到?!”
迎著他不安的眼,季賀鈞緩聲告知:“半月前安然突發心衰,冇搶救回來,已經下葬了!”
“轟!”
一記驚雷從天際炸響,也重重的轟在了傅正軒心上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可在麵對季賀鈞沉靜的麵容時不得不信。
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很久,倏然轉身朝夏家彆墅跑去。
門裡,一片死寂。
映入眼簾的,隻有滿目的白布。
季賀鈞跟在他身後走進來:“夏叔叔和夏阿姨已經離開了,他們怕觸景生情,就把這裡交給我處理。”
說著,他拿出一把鑰匙放在鞋櫃上:“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,那這裡就交給你了。”
說完,他轉身就要走。
卻在出門那刻,停下了腳步:“知行,你是我弟弟,我不好說你什麼。”
“但是安然也是我妹妹,你曾經答應兩家人會好好照顧她,但你捫心自問,你真的做到了嗎?”
話落,季賀鈞便關門離去。
傅正軒一個人站在客廳裡,手裡還緊捏著若若的日記本,他站了很久,一步步走上了樓。
傅正軒對此處的熟練度比自己家裡還要高,走到每一個角落,他都能想象到若若是如何縮在每個位置的。
她的姿勢,她的表情,好像曆曆在目。
但此刻,傅正軒也無比清楚的知道,他失去她了!
晚上,喬雨欣聯絡上傅正軒時,他人在酒吧,喝的爛醉如泥。
喬雨欣微微蹙眉:“知行,你還好嗎?”3
傅正軒靠著椅背,眼尾泛紅:“雨欣,安然……死了。”
聞言,喬雨欣呼吸一滯。
她陡然想起了那晚在病房外看到的若若,但心裡更多的,不是愧疚,而是生氣。
“所以你現在在這裡買醉,也是因為若若?”
“知行,我有時候真的懷疑,你到底喜歡的是我還是她!”
“我冇有,我隻是習慣了……”
習慣去照顧若若,習慣去思考她,前二十年裡,他的人生中隻有若若。
可反駁的話說到一半,他忽然又想到了日記本上的那句告白。
傅正軒聲音沙啞:“你知道嗎?直到她死後我才知道她喜歡我。她竟然……喜歡我!”
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,但更多的是難過。
喬雨欣早就知曉,也並不詫異。
傅正軒還冇有醉的徹底,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:“你是不是知道什麼?”
他坐直身子,一雙眼緊盯著喬雨欣,倏然想起了那天西餐廳她和若若的見麵。
“那天你都跟她說了什麼?!”
傅正軒質問的語氣令喬雨欣有些不滿:“傅正軒,你搞清楚,我纔是你女朋友!對於一個纏著你不放的女人,我說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吧!”
她這樣的態度令傅正軒有些怔愣,他定定看著喬雨欣,突然覺得現在的她和記憶裡的她有些不同。
“喬雨欣,我好像有些不認識你了。”
說著,他站起身,“我們……分手吧。”
扔下這句話,他搖搖晃晃的朝外走去。
喬雨欣站在原地,等反應過來後,一陣怒罵!
但這些,傅正軒都不知道。
自那天之後,傅正軒漸漸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。
長時間冇有喝水,他的嘴脣乾裂開來,舔一舔全是血腥味。
季賀鈞回來看到傅正軒這副模樣,氣不打一處來,卻又心疼。
最後還是說了句:“安然的死是騙你的,那天搶救失敗後,我又聯絡了其他醫生進行搶救,保下了一條命。夏叔叔和夏阿姨帶著她去國外治療了。”
“你收拾好自己,想去找她就去吧。”季賀鈞歎了口氣:“不過在你去找她之前,我希望你想明白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。”
他留下這句話,轉身就離開了。
傅正軒目送著他背影消失,視線落回到身前敞開的日記本上。
‘傅正軒,我喜歡你’這句話,深刻又雋永的刻在他眼眸裡。
此時,意國。
若若坐在白色的房間裡,身上貼滿了電極,一道道數據傳到了電腦上。
黃頭髮醫生看著數據,臉色漸漸凝重起來。
他起身對若若說道:“想要完全控製病情,需要更高級的設備,我們建議你馬上轉院。”
若若剛在意國住了幾天,就應該設備不足的原因申請轉院到其他國家。
她看著自己的體檢報告感慨自己恐怕命不久矣。
但是夏父夏母卻不這麼想。
“安然,你一定要活下去啊,不然爸爸媽媽怎麼辦?”
在夏母的懇求下,若若非常配合治療,幾乎對所有病理都照做了。
第二天,夏家三口帶著行李奔赴機場,前往下一個國家。
在機場裡,若若剛準備進入登機口,她恍惚間看到隔壁的通道口走出一個熟悉的麵容。
那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快步往前走著,其背影是她永遠不會忘卻的。
但是……
他怎麼會在這裡呢?
若若自嘲地笑了笑,托著行李走進了飛機。
她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天空,為自己的悲哀而自憐。
都快死了,她心裡都還在期望能看到傅正軒。
但是傅正軒已經有了女朋友,她和他永遠都不可能了,而且她的病也顧不上這些情情愛愛。
她現在要為父母而活,而不是為了傅正軒。
若若在心裡為自己做心理建設,然後安心的閉上眼睛休息。
那一瞥,不過是錯覺而已。
傅正軒不會出現在這裡,更不可能來找她。
認清現實吧,若若。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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